第3章 生死

哪怕此刻这贱人不施粉黛，一身粗布衫，也难以阻挡她的清秀之色，男人可不都喜欢这柔柔弱弱的小白兔嘛！ 想着，楚清歌更恨了。捏着帕子道：“娘，这小贱人从小就在那种风尘之地长大，不知道被多少人玷污过不说，万一府中贵客被勾引……” 楚清歌意有所指。 贺氏不由得想起女儿所说的太子看到她的情形，眸子里染上了些怒意。 声音也尖锐了起来，“让你生活在这里，简直侮辱了我们整个国公府。” 楚清歌可是贺氏唯一的女儿，贺氏一心想要为女儿寻一门好亲事，这太子自然是最好的人选。 如今太子已经到了适婚的年纪，皇上却迟迟不为他指配婚事。 而太子又不是皇后亲儿子，与皇后向来不亲近，皇后也不主动提，似乎被人遗忘了，太子还没有正妃一事。 今年春晏上，皇帝才注意到了这个问题，也有意为太子选亲，这楚清歌可是使尽了浑身解数，才得了太子的青睐。 难得太子有心，时常来问候两句，本以为楚清歌进东宫，只是时间迟早的事情，却没有想到，经过柳娘一闹。 不但太子不来了，还让国公府沦为了权贵中的笑柄，害得他们这半年来都不敢出席各府的家宴了。 光是想想他们那讽刺的笑脸，贺氏就退缩。 想想她礼部尚书贺志远的嫡女，何时受过这等屈辱？ 贺氏越是如此想，越是恨的牙痒痒。声音更加阴狠几分，“这小蹄子求我们给你们一条活路，我身为国公府的当家主母，自然不能亏待于你……” 贺氏如此说着，身边的嬷嬷已经端着肮脏的盆到了柳曼歌的面前。 也亏他们有这一份定力，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这些馊食，刺鼻的味道直叫人作呕。 贺氏和楚清歌皆用帕子捂住了口鼻，眸子里满是兴奋和高高在上的玩味之色。 柳曼歌皱起眉头，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 前一世为了制毒，她什么味道没闻过，这种味道在她生活过的下水道里，只算小巫见大巫。 “这是我们拿来喂外面那些阿猫阿狗的剩食，最适合五小姐了。”嬷嬷说着，将一盆馊臭的泥状东西，从她的头上浇了下去。 许是味道太大了，他们这些养尊处优的人受不了。 一群人就这么呼啦啦的来，又呼啦啦的走了。 柳曼歌的表情，从头到尾都没有太多变化，这些躲在后院的人，也就不过如此了。 瞬间，院子里一片寂静。 只是片刻后，脚底下传来了抽噎声。 柳曼歌抓起一片干净的衣角，擦了擦脸，低头看了看面色死灰的碧婵。 最终还是蹲了下来，探了探碧婵的脉搏，喃喃道：“为了我这样的人，值得吗？” 碧婵已经奄奄一息了，但还是咧嘴一笑，血水顷刻从唇角划下。 一阵咳嗽后，虚弱的说道：“值，小姐很好，以后……碧婵不在了，小姐一定要……” 碧婵没有说下去，因为她不知道连她都离开了，小姐以后可怎么在这府中活下去？ 想着，泪水模糊了视线。“夫人的决定，也许真的是错的，哪怕留在烟柳之地，碧婵也……” 说着，又是一声呛咳，更多的血从口中溢了出来，止也止不住。 柳曼歌一边为她顺气，希望她能好受一些，一边缓声而温柔的说道：“你安心的睡，我把你和柳娘葬在一起，愿你们结伴而行，去一个只有幸福的地方，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碧婵不甘心的摇头，她走了，小姐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以后可怎么办。 柳曼歌看着她那不甘心的眼眸，内心深处有一块地方被戳的生疼。 眼睛发涩，想哭，却一滴眼泪都没有。 她本想安分守己，不争不抢，得过且过，混完这不属于她的一生。 可这些人偏不让，欺她辱她，她可以视而不见。 可他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害死一心为她好的碧婵。 两世为人，她早已看透人心险恶，只是没想到，一个真心为她好的人，竟然因为她的不作为而丧生。 计较？是该计较，但前提是先离开这个恶心的地方。 可这里不是三十世纪，不是她想走就走的地方。 她不想自找麻烦，想要离开这里，的确得做好打算。 楚洹锐临到死的那刻才知道，整个楚家的毁灭，竟然是因为碧婵这么一个名不经传的粗鄙丫头。 对有些人来说，碧婵只是一个粗使丫鬟，可对柳曼歌来说，这是第一次体会到，有人愿意为了她受尽屈辱，无怨无悔，甚至赔上性命。 柳曼歌最想不通的就是，为什么碧婵愿意为了她去送死。 她只肯定了一点，在这个时代，和三十世纪有很大不同。这里至少有人情味，不是纯粹的利益勾连之下的冷漠世界。 或许，她应该尝试去相信一些人了。 如果早有这个觉悟，碧婵可能就不会枉死。 来这辰国半年，多少也有些了解，也许，三十世纪的悲剧，不会在这里重演。 前世，都盼她死。今生，却有人甘愿为她而亡。 柳曼歌轻轻的将碧婵的眼睛合上，喃喃自语：“你会去一个只有幸福快乐的地方，好好享受生活，我……会为你报仇，会好好的活下去，今日欠你一条命，来日必将用整个国公府来还。” 此时回神的她，除了自责，就是要好好活下去。 柳曼歌打起了精神，抱起了碧婵，明明她是四肢纤细的柔弱女子，可抱起同她一般大的碧婵，仿佛抱孩童一般轻松。 因为她身上恶臭阵阵，没有人愿意靠近她，她那就那样抱着碧婵，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出了国公府。 柳曼歌决定将碧婵葬在城外的柳娘处，两人作伴好同行。 前世，她出生时母亲因为难产过世了，父亲终身未娶，不能说父亲不爱她，可终究少了一些父女之间的温情。 这一世，她终究该怎么活？如这半年一样吗？不能。 她要有能力保护自己，保护下一个碧婵。至少碧婵用命告诉她，这是一个真实的，血腥的，有人情味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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