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最近上海入了梅雨季,昨夜一场好风雨下到天明方才将将止住,院子里开的正盛的海棠经此一夜可怜兮兮的落了满地。
孟忆安披着件莲青色的薄衫在小窗边坐了一夜,水墨的团扇被她搁在窗台上,灯罩里的红蜡在雨停时燃尽了,发出哔哔啵啵的声响。
昨天是她和陆骞泽成婚三年的纪念日,她等了他整晚,可他不曾回来。
其实这事原本倒也没什么,三年来孟忆安都已经习惯了,真正让她担心的是,陆骞泽没去别处,他去的是夜欢喜。
听闻那儿新来了个歌女,一曲成名,人比花娇,亮相的当晚就引了不小的动静,而陆骞泽就是那时去的夜欢喜,到今天,已是第三天了,这让孟忆安不得不紧张起来。
她是了解他的,成婚这么久,他虽不喜她,却也从不会在外面拈花惹草,更别说去什么声色之地,除非是
先生,您回来了。
忽而,丫鬟采薇欣喜的声音在前厅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孟忆安呢?
是陆骞泽回来了!
听得他的声音,孟忆安惊了惊,心思变得愈发杂乱起来。
她既盼着他回来,却又怕他。
回先生的话,太太
罢了,我自己去找她。
采薇话没说完,陆骞泽兀自朝内室走了来,他穿一身挺括的黑色西装,脚上一双锃亮的尖头皮鞋,鞋尖上沾染了些雨滴,一张脸轮廓深邃,眸光深深,瞧上去甚是不怒自威。
一整夜未曾休息,昨天画好的妆容乱了些,孟忆安看上去有些憔悴,她从软塌上慌乱的站起身,与匆匆进屋的陆骞泽四目相视时,看着眉眼英挺的这人,她脸上带了点讨好的笑。
然而当目光触及到对方脖颈上显眼的青紫痕迹,她顿时连勉强的笑都维持不下去了,恍惚间只觉连呼吸都是痛的。
你还没用过早饭吧,我去厨房吩咐他们做你爱吃的。
缓了片刻,孟忆安柔声细语的说完这话,转身朝外头走去,一双垂在身侧的手握得紧了些。
只因心中有愧,自从成婚后,她对他一向都是小心翼翼的,从不问去处,也不问归时,就像现在,她明知他在外有了别的女人,她却连开口问一句的勇气都没有。
只是无论她再如何讨好,再如何做小伏低,终究消减不了他心中的恨意。
离婚吧。
刚走到门口,孟忆安一只脚还未踏出去,陆骞泽冷冰冰的声音毫不留情的在她身后响起来,丝毫不容她逃避。
终于,心中一直强撑着的某根弦在这瞬间砰一声断了,她站在原地一双腿似有千斤重。
陆骞泽清楚的看见她单薄的背影晃了晃,像是随时都会倒下去。
她何时变得如此清瘦了?
刹那,一点不忍从陆骞泽心尖划过,但也仅仅是刹那。
当初是她自己不管不顾一心要嫁他,成婚当日他就同她说过,此生绝不爱她,如今有这番结果,也是她自己咎由自取!怪不得他。
一时间,屋中寂静无声。
先吃饭吧,你胃不好,不能饿着,有什么事等吃完饭再说。
手扶着门框,孟忆安强忍着眼泪轻声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
陆骞泽却见不得她这副模样,他心中变得烦闷起来,有些焦躁的说道:你我之间本就没什么夫妻情分,何必如此?离婚的事我只是通知你一声,你放心,你父亲给你的嫁妆,你们孟家的东西我一分都不会要,只要你爽快些签了字,另外我还会再多给你两份。
三年前两人成婚的时候陆骞泽还在码头上讨生活,那时孟忆安的父亲尚在,他们成婚后孟父要他跟着自己日后好接手孟家书坊的营生,虽不大富大贵日子却也能过得不错,但陆骞泽铁了心不靠孟家一分,成亲后也一直住着自己租在弄堂里的小破屋里。
孟忆安是金堆玉养出来的,哪里见过这般破败的地方,可为了和陆骞泽在一起,从小到大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她咬牙坚持住了下来,然就算是这样,他依旧不领情。
两人成亲后约莫一个月的时间,孟父因病去世,陆骞泽却连孟家的门槛都不曾踏入,所有的一切事宜都由孟忆安一人操办,半年后他自己的生意有了好转,后来就越做越大,买了大宅子,置办了田产铺面,做起了不得了的大生意。
时来运转,短短三年时间,陆骞泽便由当初码头上的穷小子摇身一变成了上海滩人人都要尊称一声陆先生的大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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