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志愿志愿该怎么填?

正值盛夏，被一阵又一阵热浪席卷，中午的小镇街头空无一人，树上总有几只知了在叫个不停，听着让人心生烦躁。 一幢白色瓷砖堆砌的三层楼高的平房里有个房间里的棕色地板上全是白色碎纸片，绿色的书皮上的几个字格外乍眼《高考志愿填报指南》。 韩雨辰坐在地板上，背靠在床沿，蜷缩身体，双手抱着小腿，下巴抵在膝盖上，脸上干干发白的泪痕，清晰可见，鼻涕从鼻孔里冒出来，顺着嘴角流到脖颈里。 此时韩雨辰已经没有力气再哭了，脑海里浮现的全是妈妈站在客厅里，咬着牙，面部狰狞，对她下最后的通牒，怒吼着：“我告诉你，你只准报考省内的学校，如果你去省外，我是不会给你学费的。不要以为你考得好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你一个女孩在省内读书，将来就在省内找工作，家里亲戚还可以有个照应。”妈妈缓了一口气，继续道：“更何况，去年你做了那个傻事，你的身体状况已经不允许你瞎折腾了，怎么这么不听话？” 坐在沙发上的韩雨辰就愣愣的听妈妈说，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流，每次要和爸妈商量高考志愿的事情，她就失去了语言能力，不能做任何反驳。但也只是听听而已，她必须要逃离这里去省外的任何地方，哪里都好，她一个人可以。 她吵不动了，将那本《高考志愿填报指南》撕得粉碎，如果不听话，是不是她就会被别人认为是一个不孝顺的坏孩子了。 房间实在闷热，她站在门口听到楼下没有了声音，妈妈和爸爸应该是去邻居家打牌了。直接去卫生间洗了冷水脸，她不敢看镜子里那个狼狈的自己，带上放在床头柜上的黑框眼镜，用双手抓抓头发，换上t恤和牛仔短裤，自从高考完后她就待在房间里看剧，发呆，都快忘了外面喧闹的声音，今天她想去市区逛逛。 雨辰一个人就在商场里漫无目的地闲逛，每家门店都进去看一眼，却什么东西都没有买，累了就坐在商场里的休息区的椅子上看人来人往的行人。 每个人好像都很忙碌，买件衣服都是匆匆忙忙的付完钱就走了，也有和她一样悠闲的人站在奶茶店门口排队，只为了买一杯当季特饮。 省内也挺好的呀，过年回家不用抢票，可以随时吃到家乡的美食，可以和周围的同学说着亲切的方言，她自我安慰道。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妈妈发的短信：你在哪里，等会妈妈的好朋友要来，快回来帮我做做家务。 她没有回复，继续逛街，饿了就找了一家路边摊点了份米粉，吃完了天也黑了，才觉得该回家了。 刚站在门口，她就听到妈妈和另外一个中年女子聊天的声音，时不时发出笑声，话题永远离不开家长里短那些事。 走进屋里，出于礼貌，只能主动向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的阿姨问好。 “是雨辰吧。变样了，我都认不出了。”眼前这位白白胖胖，打扮时髦的中年女子主动站起来，面带笑意地看着雨辰。 “都要上大学的人了，还一点不懂事。出去玩到现在才回来。”妈妈也站了起来，嘴里开始责怪她。 “阿姨，那我先上去了。你们继续聊。” 韩雨辰悠悠的丢下一句话就往楼上跑。 她实在不愿意在旁边听两个中年妇女一起回忆往事，然后还要带上她。 咚咚咚的走到二楼，本要去房间的，看见楼梯口的书房灯是亮的就进去了。 推开门，就看见一个瘦瘦的背影，被房间里度数不高的白枳灯灯光投射在墙面上，仔细一看，是个中等身高的男孩，穿着白色的t恤和米色的九分裤，搭配一双黑色帆布鞋，正聚精会神的看着挂在墙上的照片。 如果不是向来她的承受能力强，胆子大。毕竟她是可以一个人躲在被窝里看恐怖片，也不会眨眼的。不然，真要大叫一声。 “请问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韩雨辰站在门口朝那个男孩问道。 听见女孩的声音，男孩匆匆转过身来，向门口望去，不好意思的笑了，“你好，我是艾毅。你不记得了吗？雨辰。” 语气有点失望的感觉，雨辰又走进一步上前看他，有点抱歉，“哦，原来是艾毅呀。你变了，我没有认出来。” 还没来得及多说，楼下的阿姨就叫了声：“艾毅，我们该回去了。” “雨辰，明天你有时间吗？我可以来找你玩吗？”艾毅试探的问道。 艾毅没有听到雨辰的回答就跑下了楼。“应该有”雨辰一个人站在房间里顿顿的回复了一句。 艾毅，在她的记忆里实在模糊，只是偶尔妈妈心情好的时候说起她小时候做过的糗事的时候都会提起的名字。 在她四五岁的时候，爸妈和艾毅爸妈一起去外地工作，自然就住在一个小区里。她和艾毅就上了同一所小学。 后来，艾毅爸爸工作越来越好，被调到外地，他们一家也就跟去了。而雨辰爸妈也回了老家工作，自此以后他们就再也没见过。只是艾毅的妈妈会在过年的时候回来看望艾毅的外婆，如果碰到雨辰的妈妈打声招呼就走了。 想来她和艾毅还有过短暂的竹马时光。 第二天，艾毅真的来找雨辰了。 “雨辰，艾毅很多年没有回来过，你带他去市区逛逛。”母亲在厨房里扫地对雨辰念道。 “好。知道了”雨辰靠在厨房门框上，看见艾毅正在客厅和爸爸聊天，故意拉长声音。 如果不是她和艾毅从小就认识，妈妈和艾毅妈妈是多年的好友，母亲根本不会同意她单独和男生出去玩。 坐在艾毅的车里，松懒的靠在椅背上，侧头看向窗外，今天天气格外的好，阳光有些刺眼，很是燥热，马路边的树叶一动不动，行人也没几个。 车子停在了一个开放式公园里。 “雨辰，我们下来聊聊。”艾毅说。 “哦”韩雨辰应道。 在一个小桥上漫步，小桥底下的河流是死水，长时间没人清理，还发出恶臭的气味。 两人迟迟没有开口，像陌生人一样。 “雨辰，听你妈妈说，你今年高考成绩不错。可好像还不知道填哪个学校是吗？”还是艾毅主动开口说话了。 没有想象中的那样，两人会一起回忆儿时的往事，然后问彼此最近几年过得怎么样。 也许妈妈昨天都告诉了艾毅她从小到大所发生的种种吧。 也许他今天就是妈妈派来的说客。 依旧沉默继续往前走，尔后，淡淡地说反问一句：“高三念了两年，能不好吗？” “考的好又如何，连填个志愿的权利都没有。” “我知道你爸妈想让你留在省内，是担心你。遇到事了，回家也容易。”艾毅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韩雨辰走到小桥的最底端，靠在白色的栏杆上，双腿交叉在一起，“也许，省内就省内吧。” 艾毅知道韩雨辰是不想留在省内的，他也靠到栏杆边，站在雨辰旁边，看到她被头发遮挡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这不该是一个正值青春女孩该有的样子。 他拿出手机，打开学校官网。递到雨辰面前，“这是我们学校的报考指南，我已经帮你看了，你的分数刚好够了。” “厦大？”雨辰抬起头狐疑地问，拿过手机仔细翻看。 “你来我们学校，这样所有的事情也就全都迎刃而解了。”雨辰还在低头看手机，艾毅又继续说：“你来我们学校，可以住在我家，你爸妈就不用担心没人照顾你了。而且它是个有海，天气也很舒适的地方。” 雨辰把手机还给了艾毅，转身看小溪的另一头，她已经在开始想象了。艾毅看到阳光下那个闭着双眼，被眼前黑色的镜框遮去半边脸，没有太多表情的女孩，微微扬起嘴角。 自从那天见面后，韩雨辰心平气和的和爸妈谈了一次，终于有了答案。 刚出填报志愿的教室，“雨辰！”只听见两个特别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叫她。 “志愿填好了吗？”雨辰停了脚步，正好正对阳光，只好眯着眼看向她们。 “当然”两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三人手挽手一起走出校门，没有过多的留恋，只有对未来的向往。 在校门外，便看见了熟悉的面孔朝她们三人笑，“雨辰，志愿填好了吗？” 雨辰松开两人的手，走到艾毅旁，点点头，脸上是掩盖不住的笑容，“当然啦。艾毅学长。” “学长？”两人惊讶地叫了起来。 “雨辰，怎么回事呀”文婷婷问。 “是呀，你不是刚填好志愿，怎么冒出来这么帅的学长？”许萍问。 雨辰和艾毅相视一笑，“这位是艾毅，幼儿园就认识的好朋友，后来因为私人原因就没有见过，直到最近才又见面了。这次我报的大学就是他的学校，而且他比我大一级。” “哦”两人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你们好，我叫艾毅。”艾毅说。 “你好，我叫文婷婷。” “你好，我叫许萍” 两人同时向艾毅挥挥右手，一下来了精神。 “走，我请你们去吃冰淇淋吧。还是你们有事吗？”艾毅打开后车门，礼貌地问她们。 只见两个人头摇的像波浪鼓“没有事情，特别乐意。”就钻进了车里。 来到冰淇淋店后，文婷婷和许萍点了一桌的冰淇淋，雨辰咬着牙，压低嗓子，冲她们说：“点这么多，不怕拉肚子呀。就算是请客，也要悠着点。” 两人给雨辰一个嫌弃的目光，“不怕” “帅哥请客，甜掉牙都开心。” 吃着吃着，文婷婷忍不住发问：“艾毅，你和雨辰就是小说里才有的那种关系呀，青梅竹马又久别重逢。太有缘份了。” 听到这句话，雨辰差点被冰淇淋噎到，咳了一声。 “没事吧”艾毅放下勺子，拍拍雨辰背部。 “没有。” 许萍继续追问艾毅和雨辰小时候的事情，没想到艾毅竟然都记得，几个人听的哈哈哈大笑。 趁韩雨辰去卫生间的空隙，两人又莫名地严肃起来，说：“艾毅，麻烦你以后要好好照顾雨辰。你应该知道雨辰去年暑假经历的事情吧，她心里还是很脆弱的” “肯定会的。你们放心。” 艾毅还想问些什么，韩雨辰就回来了。 三人表情凝重。 “不会肚子疼了吧？” “韩雨辰，你怎么就不盼点好呢？”文婷婷反击道。 雨辰吐了吐舌头，表示她不是有意的。 从冰淇淋店回来后，艾毅将她们三人送到一个路口就停了车。 “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和帅哥分开了。”两人磨磨蹭蹭的打开车门，非常不舍。 “艾毅学长加油。”文婷婷下车后意味深长的留下一句话。 雨辰解开安全带，“艾毅，志愿填好了。 最近应该还有很多事情忙。可能没办法陪你出去玩。” “嗯，没事的。收拾好心情，等开学就行了”艾毅拍拍雨辰的肩膀。 艾毅坐在车里看到三人的身影渐行渐远，耳边一直回荡着雨辰那两个朋友刚刚偷偷告诉他的那句话“艾毅学长，我告诉你一个秘密，雨辰虽然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但她从来没有承认过，而且那个男生已经出国了，所以你还是有机会的。” 怪不得重新遇到她后，就不见她笑过几次，原来她心里藏了那么多事。希望她以后可以亲口告诉自己。 家里又恢复往日的宁静，爸妈看到女儿考上了心仪的大学，心里的石头也落地了，脸上也多了些笑容。 在等待通知书的这几天，韩雨辰又回了一趟学校。走到食堂门口的花池旁，蹲下来静静观赏每一朵花，像一个感伤的诗人正要写下一首充满忧伤而刻骨铭心的诗，可并没有，她只是在发呆而已。 走到操场，手里拿着储家辉送的项链，好像又看到了他在操场上打篮球的身影，满头大汗，可从不觉得累，一场接着一场。在教室与兄弟们打闹，爱弄一些恶作剧，然后“哈哈哈”大笑，上课时，趴在桌子上睡觉的模样，十分可爱，长长的睫毛似乎并不能遮盖住他那又大又圆的眼睛。 她总会躲在课本后偷偷的看他，又偷偷地笑。他不是万人迷，不是每个女生都喜欢他，但雨辰觉得他的一切都特别好，与众不同。、 她更知道他有个比他小一届的成绩好，又长得漂亮的女朋友。他对她非常好，可雨辰从不在乎，只要每天能见到他便好。 和他唯一的交际就是会帮他写笔记，把作业给他抄。还记得一次，她数学考试考砸了，坐在位子上一直哭，这时，他递了一杯奶茶给她，“别哭了，不就一次考试嘛。你看我不又考砸了。”雨辰依旧在哭，没理他，“你哭的样子真丑。” 等他走远了，看着课桌上的奶茶，她没舍得喝，她想味道肯定很甜。 直到一天，他跑到正坐在课桌旁写作业的她面前，拿出一条非常漂亮的项链给她，吊坠是一个蝴蝶图案，“这个送给你，作为离别的礼物，是我特地为你挑的。你有个漂亮的锁骨，带上它肯定很适合。” 雨辰放下手中的笔，惊讶地看向眼前的这个男孩。虽然早就知道他要出国，没想到这么快。 “我走啦。以后不用抄你的作业了。友情提醒一下，真的要好好练练你的字，不然下次别人找你借作业时候，他们肯定看不懂的。” 雨辰笑了，呆呆的看着他。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所以送给你这个，希望你不要把我忘了。” “嗯”雨辰紧紧握住那条项链，是他送给她的。 简单而急促地告别，雨辰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消失在眼前。 雨辰跑到走廊上，冲着楼下的他，喊了一声：“储家辉，我……我们是好朋友吗？” 他回头来“当然。” 就这样留下了一个潇洒地背影。 “谢谢你。我一定会好好学习的。变得超级优秀然后再与你相遇。” 殊不知年少的期许都是美好的。 又站在那条走廊的同样位置上，朝他离开的方向望去，好想大喊一声：“储家辉，我什么时候可以再见到你，我有点想你了。” 想听听你那爽朗地笑声，想看看你那圆圆的大眼睛，里面是不是藏着星星，总会让人不经意地多看几眼。 储家辉离开的时候刚好是高二，哪怕雨辰和他的家之间只有五分钟的步行路程，一个住在幸福大街94号，一个住在幸福大街28号，但从那时到现在他家的大门都是紧闭的。 雨辰第一次高考失利后，因为接受不了各方给的打击，就稀里糊涂地选择了自杀。可老天又让雨辰重生了。 后来雨辰就拼命地学习，日夜奋战，不敢丝毫懈怠，才有了今天的成绩，一切的动力都是他。 “再见了，我年少时最单纯的暗恋。再见时，你应该是储家辉先生了吧！” 在大学里，她必定要继续努力读书的，一定会很快再遇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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