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酒吧包间时,周故南气急败坏大喊一声,「都别拦她,让她滚。」
哪怕是捂着头的张起都没敢拦我,每个人的眼里都是震惊,
对啊,都被欺负了五年了,怎么会在周故南眼睛好了可以邀功时闹翻了,平常都不是这样玩的吗?
可是,为什么被欺负的人就要一直被欺负呢?
已经半夜时分了,走廊喝得醉熏熏的人不少,即使小心翼翼避开,也还是有不长眼的人凑上前,
「小妹妹,这么晚了,跟哥出去玩玩吧?」
「呦,还受伤了,挺野啊,陪哥哥一晚,哥哥给你报仇。」
我无意跟他们纠缠,只想快点离开,回到家里,好好地睡一觉,最好是能把这五年都忘了,
不断地后退,冷不丁地退进了一个散发着烟草气息的怀抱里,
下一秒,肩膀被紧紧揽住,
「不好意思。」
我下意识想要道歉,却看见了旁边的赵思甜,正一脸担忧地看向我,
「含章,你这是怎么回事啊。」
「怎么还想英雄救美啊。」
醉酒的人不肯丢了面子,依旧纠缠不清,
我的头按在怀里,淡淡的烟草味混着古龙香水传来,厚实的肩膀有着熟悉又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没几下,挑事的人就被打倒在地,哀嚎不止,
赵思甜开心地鼓掌,「哥,你这也太飒了。」
听到这话,我才顾上抬头,身前的人那和赵思甜相似的容貌分明印证着两人的兄妹关系,
赵思甜的哥哥,那不就是赵氏总裁,赵廷安,
传闻,赵家兄妹曾经流落在外几年,被找回后,哥哥赵廷安以雷霆手段收拾了公司,坐稳了公司的位置。
按理说,我和他是从从不认识的,
可,我分明觉得,我们像是在哪里见过,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从赵廷安低垂的那双眼中,我分明是看出了点失望与惊喜的,
谁会对刚见面的陌生人有这么复杂的情绪啊,
「顾含章,这就是你提前找好的下家吗?」
周故南站在走廊的另一端,声音很快传了过来,
听到这声音,就莫名让我想起那次次惩罚时的冷嘲热讽,
下意识地我想要逃离这个怀抱,却被按的更紧,
「顾含章,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过来!」
周故南强压怒气,放出最后限制,
可赵思甜就在旁边,为什么不去找赵思甜啊?他不是期待了五年吗?
第一次,我不想听周故南的话,
埋在赵廷安的怀里没有出声,双手默默地附上了面前人的腰,
赵廷安的手一下又一下轻拍着,像是抚慰着许久没有归家的小孩,
「周家小子,你听到了?她不想跟你走。」
赵廷安淡漠的声音让周廷安僵住了,毕竟谁也没有想到,赵廷安会护住我,尤其是大家都知道周廷安喜欢他妹妹赵思甜,而我是顶替了赵思甜五年的人,
「那又怎么样,她又没有家人,来到我家,就是我家的狗,怎么赶都赶不走。」
「周故南,别太自信。」
两个男人针锋相对,谁不不让谁,
听着周故南脱口而出的话,我心中冷笑,
原来,周故南也知道我没有家人啊,
可明明在五年前刚来的那个夜晚,是他摸索着擦掉我眼上的泪水,说要永远做我的家人的,
年少太过纯良,早就忘了,有些人的诺言本就是不可信的。
而现在,这场错误也应该由我来打破,
从赵廷安怀里出来时,手上血流的哪里都是,染红了昂贵的白衬衫,
「对不起,弄脏你衣服了。」
赵廷安伸出手想要拉我,却又因为伤口停在半空,无处下手,
一米九的男人现在竟然像个孩子一样无措,最后将手放在头上轻轻地揉了揉,
「我们好不容易见面,你就一直在道歉,跟我,你不用道歉。」
随后又小心翼翼地开口,「你要跟他回去了吗?」
突然觉得赵廷安的眼睛比周故南的好看多了,周故南眼睛治好后,眼中只剩下了残忍,或者说,周故南这个人就是残忍的,
赵廷安不是,他的眼里有尊重,有温柔,甚至于让我产生了错觉,我们好像早就认识,
我摇了摇头,昏昏沉沉的脑子一摇更加难受,我只想早点结束这件事,找到真正属于我自己的生活,
「不。」
一个字就足以让赵廷安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就连赵思甜都松了一口气,
「周故南,我们之间结束了。」
「或者,用你的话来说,我们之间从来没有开始过。」
这是周故南在他生日宴会上当着所有人羞辱我的一句话,现在,全都还给他了。
那天后,我生了一场大病,
五年的负荷一朝清走,虽有剖肉之痛,倒也算轻松,
赵廷安将工作搬到了我住的房子里,日日照顾,
我这才知道,原来房子是赵廷安的,
有心拒绝,可昏昏沉沉的脑子不容我想这么多,
于是,那段时间里只剩下了淡淡的烟草香和无奈的叹息声,每次吃药都是赵廷安一勺一勺亲手来的,
醒来后,额头上轻柔的触感仿佛还在,
赵思甜来了几次,每次都是一脸磕到了的表情,
我想解释,可是都会被美味的饭菜住了嘴,无奈地鼓着脸颊和赵廷安对视,
该说不说,赵廷安做饭是真的好吃,
养病的这几天,我足足胖了五六斤,
听说附近市有一个调理女子身体出了名的老中医,赵廷安连夜派人请了过来,
只是因为看见我因为生理期蜷缩在床上紧紧捂着肚子和流着冷汗惨白的脸,
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生理期是会有人给揉肚子的,手里捧着的是一杯热气腾腾的红糖姜茶,要用热水而不是寒意彻骨的冰水。
最疼的时候,我埋在赵廷安的颈窝,小声地哭出声,
赵廷安一次又一次拍着我的头,无奈的叹息道,「这才几年不见,就混成这副样子。」
中药真苦啊,不过还是没有那几年过的苦,
噙着一块糖,我含糊开头想要一探究竟,
「赵廷安,我们之前认识吗?」
赵廷安听到我这话,眼睛一下子亮了,
人前,赵廷安是赵氏集团总裁,出手狠辣,为人张狂,像一匹吃人不吐骨头的野狼,
人后,谁能想到是这样啊,哪怕是一个微笑都会让他开心好久,
而这副表情,我就知道,问到点子上了。
「你还记得十年前的老破房子吗?」
「十年前我和思甜流落在外,找了好久才找到那个没人住的破房子,在那里碰见了我这辈子都忘不掉的小天使,思甜发烧,连热水都没有,是她偷偷带退烧药,给我们带食物,我们才活过了那个冬天。」
赵廷安的眼睛注视着我,眼底满是认真,
「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离开的时候没有等到她来,也后悔没说我们的真名。」
我想起来了,十年前我确实碰到过两兄妹,
他们没有爸爸妈妈,我有爸爸妈妈,却跟没有一样,
我觉得我们是一样的,所以那段时间我跟个小仓鼠一样把能用的都搬过去了,破旧的住房却也有家的温馨,
冬天很冷,会冻死人的,这个我知道,
妈妈没钱不给我买棉衣,寒风吹进怀里,感觉下一刻我就要被冻死了,
所以我不会让他们冷的,也不会让他们饿的,
后来爸爸走了,妈妈觉得养不起我,她说她是自由的,于是同样在那个冬天,我被送到了外婆家,
再然后,再然后我就忘了他们。
「你是那个大哥哥!」
「现在认出来也不晚,只要你还愿意回来,一切都不算晚。」
我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十年后再见,我竟然没有认出来,
那天下午,我们交换了那年之后的所有事,
赵廷安缓缓的诉说,藏着我们都没挑明的爱意,
阳光透过玻璃照在房间,床头的香薰烟缓缓升起,格外安心,
赵思甜很开心,她终于不用再藏着掖着,整日里缠着我,
「含章姐,我跟你说啊,我和哥找你好久了,要不是你,我都不可能活下来,那个狗周故南还好意思......」
周故南对于赵廷安来说就是一个定时炸弹的开关,一听到他的名字,眼神瞬间就杀了过来,
吓得赵思甜拉着我出去逛了好几天的街,美名其曰赎罪,全刷赵廷安的卡,
让赵廷安一个人在家待了好几天,因着这事,他的脸臭了好久,
日子就在两兄妹的打打闹闹中缓缓流动着,
那五年里,生活从没有像这样平静,赵廷安像整日喝的中药一样一点一点治愈着我的心,
这才幡然醒悟,原来正常的生活、正常的爱是这样子的,
可是越平静的生活越容易被打破。
一如既往的早晨,窗外阴雨连绵,嘈杂的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
周故南的声音却如期而至,「顾含章,在外面玩够了吗?该回来了吧?」
睡意一瞬间被吓走,哪怕离开这么久,听到他的声音我还是会害怕,
可我不是以前的顾含章了,
现在的我有家人,有爱人,我不再是没人要的可怜鬼。
「周故南,我们没关系了,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我的声音前所未有的鉴定,
院子里的蔷薇花开的正盛,那是我和赵廷安亲手种的,
如果说周家让我知道花园的阴暗,那么赵廷安就让我知道花是多么美好,
我们花了一个下午,选出了我最喜欢的那一束蔷薇花,然后种在了属于我们的花园里,
蔷薇花刚种上时很脆弱,赵廷安比我还小心呵护,可是现在它已经很强大了,
我看着窗外渐渐下起的雨,什么都不怕了,我心道,
「翅膀硬了,你说,你连你外婆的遗物都不想要了吗?」
一张照片发了过来,一块翡翠玉镯安静地躺在掌心,
周故南是在暗示我永远也不会逃出他的手掌心,
可他忘了,外婆生前最大的心愿就是我能生活的开心,
五年的折磨足以我还清所有恩情,可我也过得不开心,
外婆不希望我过的不开心,自然也不希望我因为一枚死物重回泥潭,
「我不要了。」
「你要是回来,这东西......什么?」
为了证明我的坚定,我又说了一遍,「我说,周故南,我不要了,我只希望我们两清。」
我崩溃的大喊引来了楼下做饭的赵廷安,
赵廷安围着可爱猫猫围裙,手拿着锅铲就冲了上来,
「怎么了?!」
电话被仍在一旁,里面周故南的声音还在持续地说着,
「顾含章,你外婆留下的东西就这一件,你外婆对你那么好,你连她的遗物都不肯来拿。」
赵廷安捡起电话,抬手揽着了颤抖的我,冷声道,
「至少不会有人拿着过世人的东西来威胁,周故南,我越来越看不起你了。」
「赵廷安,告诉顾含章,只要她来,来见我一面,这个玉镯我就还给你。」
「周故南,有人说过吗?你就像一个小偷,偷了别人的宝贝五年。」
赵廷安轻柔地吻走我脸颊上的泪水,完全不把对面的周故南当回事,随手就挂了电话,
「别怕,我们乖乖不怕,我永远都在。」
「外婆也不希望你因为她而过的不开心,我来解决,交给我,好吗?」
外面的雨小了下来,雨总是会停的。
只是没想到,周故南能做的那么绝。
在听到周故南消息的时候是张起打来的电话,
「顾含章,你快来!周哥和赵廷安快打起来了!」
等我赶到包间时,赵廷安正挥着拳头要打周故南,
两个都是有身份的人,此时却像小孩子打架一样缠斗在一起,
地面上,外婆留给我的玉佩四分五裂,四散在各个角落,
我捡起离我脚边最近的一片,轻轻放在手心,
其实外婆留给我的东西不止一件的,外婆死后,许久不见的妈妈找上了门,说要来继承遗产,周家并没有管我,反而冷嘲热讽道,不就几件破东西,给就给了,马上进周家了,还是这么小家子气。
这个玉镯,是那个年纪的我能藏起来的唯一东西,
现在,也都没有了。
最先注意到我的是赵廷安,因为失神被周故南一拳重重地砸在脸上,鲜血从嘴角留下来,他却什么都顾不得,松开攥着的衣领,跑了过来,
「乖乖,你怎么来了,谁叫你来的。」
我仿佛什么也听不到,之前说不要拿回来外婆的玉镯,是少我知道在周故南那里还能是完好的,或者说我以后还有机会拿回来,
可当玉镯真正地坏在我面前,才知道心有多痛。
这个世界上,我能够思念外婆的东西,没有了。
周故南惊慌失措地爬过来,想要道歉,可是我更不想听他说话,
「含章,听我解释,我不是故意的,是我想把玉镯给赵廷安的,是他没接住。」
「含章,你别不理我,含章。」
真罕见啊,从不低头的周家大少爷竟然给我道歉了,
就是为了摔碎的玉镯,
从前,桩桩件件,那么多事,他从未想过是自己错了。
眼泪仿佛不要钱地流下来,耳朵的轰鸣声越来越大,看着周故南的脸,来自灵魂深处的恶心,
「你走开!我不想再看见你,为什么不能放过我,我又做错了什么。」
我的质问让周故南僵在了原地,
他像个犯错的小孩一样,却让我很疑惑,
为什么事到如今,却知道自己错了呢?
「含章,对不起,我只是想让你回来,回到我身边。」
我哽咽着出声,双手指甲紧紧扎进赵廷安的手臂,
「我有爱人,也有家人,我现在过的生活比在周家的好上千倍万倍。」
「你有爱人,你跟着姓赵的才多久,你就承认他是你的爱人,我呢,我们那五年呢!」
周故南嘶吼着出声,声音里满是不甘,
我当然知道,他根本不是什么爱,周故南只是把我当成一件物品,而现在我这个物品有了自我意识,周故南不愿意了,
「我们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周故南,这是你说的。」
周故南慌了,甚至在众目睽睽之下跪在了我的面前,
「含章,我真的知道错了,原谅我好吗?」
「以后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回来好吗?」
周故南京圈少爷的面子都不要了,字字泣血,只为祈求我的原谅,
漂亮的眼睛如今满含泪光,
赵廷安眼看我要心软,揽住我的肩膀,轻声开口道,
「家里炖了乌鸡汤,今天养身体的药还没喝,我们回去吧。」
周围人那里见过这场面,周家在赵家面前再不济也面前算的上是平起平坐,可现在周家少爷就结实的跪在那里,
赵廷安早些年也是沾点灰色,手上的功夫在,也就是这几年公司转正,人才逐渐变得温文尔雅这方面来,
但不管怎么变,谁也不会想到像赵廷安这种大佬会为一个女人洗手做羹汤,
我握紧了赵廷安的骨节,热度传来,我什么也不怕了,
抬眼直视上周故南的眼睛,我难过又残忍地开口道,
「周故南,可是,一直欺负我的人就是你啊。」
周爷爷来联系我的时候,我已经快准备结婚了,
摸了摸微隆的小腹,我本不想接的,
可周爷爷确实是在那个家里唯一对我好的人了,我得念着这份情,
哪怕是隔着电话,我也能听出来周爷爷沙哑的嗓音,
「孩子,爷爷不知道你这么多年受这些苦,是爷爷的错。」
周爷爷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是我对不起你外婆,可是孩子,故南现在需要你,你毕竟陪了他五年......」
原来周故南在听到我要结婚的消息后,不顾他人阻拦,半夜出去飙车,出了车祸,
现在正在抢救室里抢救,危在旦夕。
我犹豫了,我不能自己做决定,廷安是我未来相守相伴一辈子的人,我也要顾及他的感受,
就在这时,一只大手接过了电话,
是赵廷安,
「她怀着孕,不方便,我送她去。」
赵廷安说完被我扒着下巴问道,「我去看他,你不会吃醋?」
赵廷安佯装思考地顿了片刻,腰上越锢越紧地手却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
「你未来的结婚对象是我,孩子爸爸也是我且只能是我,我还怕那一个周故南?」
「真不吃醋?」
「不吃!」
「好,我家先生不吃醋,但是这里有一个吃醋的小朋友。那安慰小朋友一个吻,可以吗?」
「这个可以考虑一下。」
我轻笑出声,却被恼羞成怒的某人狠咬一口,
不知何时,那个压在我心头沉重的名字在时间和爱的侵蚀下,早就化成一阵轻烟飘走了。
医院的抢救室外,
几乎是我前脚刚到,后脚周故南就从抢救室出来了,
曾经看我不顺眼的周奶奶也难得地没有出声,
赵廷安托着我的腰,让我站的没有那么辛苦,
坏消息,医生说周故南出车祸伤到头,恰好跟上一次伤在一处,
眼睛又成了五年前的样子,至于什么时候能看见,只能说看个人恢复能力了,
来医院看望周故南,倒真的不是觉得自己有多重要,
只是不想给肚子里的孩子增添业障,
我怀孕之后,赵廷安逐渐开始迷信了起来,
烧香拜佛是常态,甚至时不时给员工发奖金,怕员工们上班的怨气冲到他的小宝贝,
把我气笑了。
离开之前,周故南叫住了我,
空洞无神的双眼虚虚地朝着门的地方看来,加上病服,看起来半点杀伤力都没有,
或者说,这样的周故南才是我熟悉的,
「我又看不见了。」
「恩,那祝你早日康复。」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们还能回到之前吗?那段快乐的时光。」
周故南的话让我只想发笑,随意抹了抹眼角溢出来的泪水,
「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快乐的时光,那是我一生中最黑暗的日子,周故南,别自欺欺人了。」
周故南像是受到什么打击,脸色瞬间变得像纸一样白,
我不想理会,径直出了门,
现在,我要去过新的生活了,
谁也拦不住我。
婚礼当天,有人送来了一份特殊的礼物,
檀木盒子里装的是那枚摔碎的玉镯,和一张写了对不起的信,
可是玉镯在不在已经不重要了,
赵廷安帮我把变卖掉的外婆的遗物一件一件都找了回来,我甚至有一个屋子专门放置,
摔碎的玉镯再好好修复,也终究不是外婆送我的那枚,
更何况,我过的如何,才是外婆更想看到的。
赵廷安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把玉镯换了个盒子放着,然后像只猫一样将盒子扒拉到垃圾桶,
对上我的视线,赵廷安佯装无辜,
「我不能对玉镯怎么样,还不能给它换个房子了。」
「又不会亏待了它。」
花园里的蔷薇摇晃,曾经的一束蔷薇现在早已遍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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