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钧和他终于敬酒到沈铮在的那一桌时,裴清仪终于和女人对上了视线。他在看到女人的正脸时,不禁怔了怔,举着酒杯却说不出来要敬酒的话了。
她……
女人皱了皱眉,正想着她是不是什么时候和裴清仪见过的时候,裴清仪已经反应过来,嘴角带上温和的微笑向他们那边举杯,道,“二哥,二嫂。”
沈铮是他们三兄弟中最像沈父的,不苟言笑,寡言少语,只是点点头,然后举起自己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而他身边的女人看着裴清仪的脸,似乎慢慢想起什么,愣了片刻,才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两人面容平静,但却各自都心潮汹涌。
沈铮看到妻子坐下之后还在看着裴清仪的背影,察觉到她似乎和平时有什么不同,问她,“月儿,怎么了?老三家的媳妇儿有什么问题么?”
“没有。”段月摇摇头,“只是,看到他就想起了一个故人。”
“……”
沈铮皱了皱眉,没再说什么。
他上次在老夫人房中见过裴清仪一次,见他举止温和有度,和沈钧还算相配,不曾在意过,段月这般说却不知道她是想起了谁。
裴清仪心里装着事儿,随着沈钧敬了一遭酒之后有些不胜酒力,脸颊微红,沈钧见他眼神不复之前清明,最后连反应都慢了半拍,知道他是醉了,接下来怎么都不让他再喝了。他自己喝下了两杯酒,然后让裴清仪去休息一会儿。
裴清仪向所有宾客道了声‘抱歉’,然后匆匆地往大厅外的小隔间里走,那里有休息的沙发和桌椅。临走前,他往段月那一桌看了一眼,恰巧,段月也正朝他这里看,两人的视线隔空交汇,彼此心照不宣。
裴清仪到了隔间不久,就有女佣为他端上了醒酒茶,女佣怕有酒醉的宾客无意间闯进来打扰了裴清仪,问他要不要关门,裴清仪只说不用,女佣便悄悄退出去了。
他坐在沙发上,慢慢地喝那杯冒着热气的醒酒茶,想着临走时视线交汇的那一眼,门外渐渐传来脚步声。
那脚步声不同于男人的沉重,而是轻巧的,一听便是女人。
“你来了。”
随着门轻轻被推开,裴清仪恰好转过头,向门外看去,笑着说。
“嗯。”来人正是段月,女人淡施脂粉,穿着军中常服,面容俊丽英姿飒爽,别有一番巾帼英雄的意味。
段月把门从里面反锁上,走过来,便坐在了裴清仪的对面,裴清仪为她也倒了一杯醒酒茶,递给她的时候,笑意深深,道,“段姐姐。”
“……”
段月心神一窒,竟然差点接不稳他给自己的那杯茶,“果然,你、你是?”
“我是清章。”裴清仪再提起这个早已废弃的名字的时候,还有些恍惚。
恍然隔世了。
“清章。”段月把那杯醒酒茶慢慢放下,喃喃念着,她再看向裴清仪的时候神情中难掩的欣喜,只是那欣喜中还有一丝愧疚和惋惜,问,“你现在改了名字了?”
“嗯。”
裴清仪轻声道,“徐家里出了事儿之后,祖母怕我受到牵连,就让我改了名字。我现在随祖母姓裴,名也改了,叫清仪,是祖母起的。”
之前的徐清章早就改名换姓,成了另一个人。许多人只知道徐家大少爷无所寻踪,却不知道他后来被人包养当了剧组的替身。
也是,知道这些事儿的人无非都是他亲近的亲朋好友,大多都记挂着以前徐家的风光,就算徐家破落了也还守着那清贵名声,是看不起他这样的,也自然不会跟人说起他。就连今天他的婚礼,除了几个好友来了,其他徐家的人一个也未曾来过,甚至连联系都和他断了。
段月心中百感交集,她怎么都没想过在这里能见到裴清仪,之前她看了一眼沈铮给他看的沈钧媳妇的照片的时候,只觉得有一点眼熟,却没想过他会改名换姓还成了自己的妯娌。
“裴老夫人现在还好么?”段月问。
裴清仪摇摇头,只惨淡一笑,“在医院住了几年,去年入冬的时候去了。”
“……”
段月喉头哽塞,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她沉,好一会儿,伸手轻轻抚上裴清仪的发丝,动作间是女性独有的温情,轻声道,“去了也好,继续待在这世上也是受罪,只是苦了你了。我记得我最后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才上初中吧,现在竟都嫁人了。”
她以前见的裴清仪那是整个徐家捧在手心里的大少爷,虽然自小没了母亲,但裴老夫人给予的关怀宠爱也是绝无仅有的。
那时的小小少年同样气质清贵,举手投足不露错处,被裴老夫人教养得极好,只是骨子里难免透出那么点不食人间烟火的清高,也是从没见过人间疾苦的小少爷。而现在的裴清仪却变了很多,气质温润了不少,从来都是带着与人为善的温和笑容,骨子里那点清高也完全消磨殆尽了。
也许那清高还有,只是,再也不表露出来。
段月不知道他这些年经历了什么,只是看着他这些年的变化心头发酸,说不上什么滋味。
“老三是个有能力的人,心地也好,你跟着他是不会吃苦的。”
段月心中有无数叹息,但总觉得在他大喜的日子不该提,只能掩了悲伤情绪,握着他的手问他,“他对你好么?我看他很喜欢你,在敬酒的时候几乎都为你拦下来了,明明他也不怎么能喝酒的。”
“嗯,他对我很好的。”
提起沈钧,裴清仪的脸上也不禁浮起浅浅的笑容,“段姐姐你放心,我在这里一切都好,老夫人也很照顾我。”
“那就好。”
段月笑了笑,说,“老夫人是最偏心的,你嫁给了老三是享福气了,她呀,肯定也是最偏心你了。”
裴清仪想起她现在是自己二嫂的身份,有些赧然,道,“老夫人也很公正的,真是犯了错,也不会偏袒谁的。”
“那是当然。”
他们说了一会儿,才发觉已经聊了快二十分钟了。
段月说,“我要走了,再不回去我家里那口子要急了。你呢?酒劲儿散了没,跟我一起回去吧?”
裴清仪微微颔首,跟她一起回去了,席间也是坐在一块儿。
沈钧不知他和段月之前有过故交,见他和段月处得来还悄悄在他耳边说以后他有了个帮手了呢,他也就不担心自己出门在外的时候大嫂谁的再为难他。
不过,段月和沈铮都在军区大院里,不在沈家住,几乎也是帮衬不到他的,但裴清仪还是觉得很安心。
这个家里,也总算有了他认识的人,还是他童年时就很依赖的段姐姐。
婚礼结束之后,宾客渐散,管家在清点着礼单,沈父沈母便让他们都到自己那里坐一坐,吃了顿清淡的晚饭。
沈母看着裴清仪止不住地笑,说从今天起,他总算是正式嫁进他们家了,以后也要为家里开枝散叶了。
裴清仪听得耳根发烫,对上沈钧笑意浓浓的目光时羞意更甚了。
而沈明恪今天也没扫大家的兴,只是闷闷地在一边吃饭,不插话也不怎么接话,一副怏怏的表情。
沈母见今天是他们结婚的重要日子,也不留他们太久,急急催了他们回自己的院落去,也省的让沈明恪一会儿没大没小地冲撞了这大好的日子。
沈钧拉着裴清仪的手,跟众人告别了,便牵着他回去,一路上遇到的佣人们都笑着恭贺三爷和三奶奶新婚大喜。
裴清仪再跟他回到他住的地方的时候,心境已经大大不同了。他现在也是这个地方的主人了,和之前类似于做客的心理完全不一样。
院子里也都被装饰着新婚的装饰物,到处都是鲜花纱带,一推开卧室的门更是让人脸红——赤色被面上铺满了花生、桂圆、红枣、栗子等等的干果儿,让人不知道该怎么睡下去。
沈家是清贵人家,不兴闹洞房那些旧俗,但这些习俗还是有的。
沈钧见了也是莞尔,让裴清仪先去洗澡,他来收拾。
等裴清仪裹着浴巾从卧室里出来的时候,被子上的干果都被收到了一边。沈钧穿着浴袍靠在床上看书,见他来了,便把书往旁边一放,摊开双手,裴清仪便乖觉地钻进了他的怀里。
“等你好久。”沈钧低头,在他留着淡淡香气的湿润发丝上印下一个吻,低声,不似埋怨。
裴清仪白净的皮肤上是在浴室里蒸出来的浅浅粉色,看起来脸颊像是飞上红云,小声说,“都洗干净了。”
“嗯?”男人眼底笑意渐深,“哪里洗干净了?跟我说说。”
“嗳呀,你……”
裴清仪在他胸前锤了一记,瞪他一眼,只不过瞪得没什么威力,道,“你分明知道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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