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近日星垂野的小鸾鸟们都在议论他们即将走马上任的新任祭司。
要说这位新任祭司,倒真有几分来头。鸾族的鸾鸟素有仙胎与灵胎之分,仙胎就是从蛋壳里飞出来的,灵胎则是由天地灵气孕育而生。
从蛋壳里飞出的鸾鸟须得靠自己日积月累的修炼来提升法力和修为,天地孕育而生的鸾鸟则不一样,他们自诞生之日起就具备了完整的法术与灵识,所谓后天修行不过锦上添花。
新任祭司胤玄就属于后者。
据传,他诞生于女床山的九品莲花之中,生来就是法力无边的神。
女床山作为鸾鸟一族的诞生地,的确是个钟灵毓秀的灵地,族中的灵胎大半诞生自那里。但生来就可以与上古天神媲美的却不多,因而受到的议论当然也是成倍。其中,尤以那些花痴的小母鸟为甚,甚至在鸾宫这种规矩森严的地方,也可以毫无节制随时随地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叽叽喳喳。
这不,御花园的牡丹花圃前,一群小宫女又凑一块窃窃私语上了:
明天就是祭天之典了,鸾君下了令,任何人都可以到祭坛观看,你们要不要去呀?
当然要去了,胤玄祭司可是鸾族历史上最除了红鸾祭司外最年轻的祭司,还是堂堂上神,谁不想争相一赌他的风采?
这中间就有人质疑了,我怎么听说原定的下任祭司人选是荀修祭司的弟子长黎呀,怎么突然就换成了这位?
长黎固然好,可又怎么比得过九品莲花里飞出来的天生灵胎。
就是就是。有人附和,而且长黎就算当不上这个祭司也不亏呀,这不和我们的扶幽小公主好上了。祭司的权力再大,也比不上我们小公主跟鸾君撒个娇不是。
众女痴痴娇笑不止。
扶幽隐在假山后面听着,一颗心简直要气炸了,不顾侍女兰衣的阻拦,赫然冲了出去,你们在说什么?都没事干了是不是?凑到一起乱嚼舌根,再乱嚼舌根小心我拔了你们的舌头!
厉声娇斥,还傻站着干什么?都散了!
不料众女走远了又开始叽叽喳喳,她今天干嘛这么凶?平时我们不也经常凑在一起聊天,也没见她出言喝止过。
有人笑嘻嘻地答:这还用说么,被戳到痛脚了呗,长黎到手的祭司之位被一个半路杀出来的给抢走了,她心里能不有气么?
话音顺着风吹到扶幽耳朵里,扶幽正要追上去给那些嘴碎的丫头点教训,兰衣拦住了她,哎哟我的好公主,那些小丫头爱说什么就让她们说去呗,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没的落一个不大度的名声。做好做歹给扶幽劝回了倾澜殿。
作为鸾族公主的寝殿,倾澜殿的奢华远超鸾宫中的任何宫殿,光是院子里那颗三珠树就是四海八荒再难寻出第二棵的上古神树。
树上玲琅满目所结皆是珠玉宝石,时间越久,那些珠玉就越光滑剔透,价值不菲。
扶幽回到倾澜殿后就一直黑着一张脸,那些宫女虽然飞短流长的惹人烦,但最起码有一句话还是说对了,就是长黎到手的祭司之位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外人夺去了,让她很是耿耿于怀。
长黎也会赶时候,在扶幽气头上的时候进来了。他是个相貌异常妖俊的男子,凤目狭长而魅惑,不像神仙,倒像个妖君。看到扶幽一脸气愤的神情,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伸出一根手指勾了勾她了下巴,怎么了,沮丧着个脸,又是谁招惹你呢?
扶幽一巴掌打开他的手,谁也没招惹我,除了长黎那个王八蛋!
我?长黎手转了个方向,指向自己的鼻子,你可莫要冤枉我了,我这几天跟着师父忙着祭天之典的事,难得抽空来见你一次,哪里得罪得着你。凤目微微一挑,揽住扶幽的不盈一握的纤腰,哦,我知道了,你是在怪我这几天冷落了你吧?我也没办法嘛,有太多事情要处理,只有请我的小美儿多担待了。
扶幽根本不吃他这一套,冷嘲热讽道:你倒是替人家忙活的挺起劲儿,祭天之典有你的事吗?自己的师父,反倒替别人筹谋起来,他还有记得你是他的徒弟吗?
敢情是为了这事。长黎笑着移开放在扶幽腰上的手,那你可怪不着我,也怨不得我师父,师父他老人家也是为了鸾族的未来着想,选一个能力出众的继任者是他份内之事。故作伤神地叹了一声,或许你该怪我,谁让我不是从九品莲花里飞出来的那个呢。
扶幽听出长黎的语气里的落寞,后悔说了那些重话,扳过他的脸道:瞎说,你要是从九品莲花里飞出来的,那你岂不是要诞生在女床山了,我们不是就遇不见了。大祭司也没什么好,我们不当也罢。
可是你刚刚明明在为我没当上大祭司而生我的气
刚刚是刚刚,我现在不是不生你的气了嘛。扶幽把头枕在长黎肩上,你抱抱我,这些天没见到你,我都想你了。
长黎五指插进她柔软的长发中,试探着问了句,到床上抱?
扶幽嗯了一声,长黎抱起她走向了金丝楠木床。
长黎离开时已近子夜,夜空流星飒踏,扶幽起来喝了杯石榴酒后就再也睡不着了。索性不睡了,倚着窗看了半天的流星,临到破晓时分方才将将有了睡意。
这一番折腾第二天的祭天之典当然就去不成了。祭天之典作为鸾族每千年举办一次的大型祭典,旨在祭祀天地与上古诸神,这次又赶上祭司之位的嬗变,两者放在一起举行,其场面之隆重可想而知。族规更是有明确规定像祭天之典这种盛大的祭典鸾族有头有脸的人物是必须出席的,但扶幽向来无视族规惯了,几个贴身侍女叫了她半天没叫起来,干脆不管她了,丢下她直接去了祭坛。
扶幽临到正午时分才睡醒,揉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嚷着要兰衣给她梳头发,可空荡荡的大殿里哪还有人回应她。她只好自己净了面、梳了头,因空荡荡的大殿呆着无趣,换上了一身绯色薄衫外出散步去了。
外面亦是如出一辙的安静,大家都跑去看祭天之典了,以至于整个鸾宫都空了。扶幽一边踢着石子一边小声咕哝:有什么好看的,左不过是两只眼睛两只耳朵一张嘴巴的人,还能长出花来。便真是花也不见得有什么稀奇的。
扶幽越想越烦躁,心情不好看什么也不顺眼,使出光刀来劈眼前的凌霄花藤。劈的正解气,冷不防从花丛里飞出一只蝴蝶,一只扑蝶的白兽紧跟着扑了出来,直愣愣撞到扶幽的光刀上。
蝴蝶飞走了,白兽却倒了下来,胸前被劈开好大一条口子,汩汩涌着鲜血。
扶幽傻眼了。
直至午后时分祭天之典方才结束,宫人们也都络绎回了宫。看到大殿里躺着一只受伤的白兽,兰衣吃惊道:这这是怎么回事儿?
噢,不知道是谁家的灵宠,被我不小心误伤了。扶幽说的轻描淡写,兰衣你去趟颐风殿把我二哥请来,让他给治治。
兰衣得令而去。剩下的袖衣芷衣仍旧一脸春光焕发地议论着今天的事。
扶幽听不下去了,撇着嘴道:不就是去看了个祭天之典么,瞧把你们兴奋的。
祭天之典不兴奋,胤玄祭司才叫人兴奋呢。话唠的袖衣凑到扶幽跟前来,公主这次没去可真是亏大发了。
哦?那个胤玄祭司是怎么把你们迷的五迷三道的,说给我听听,也好叫我后悔后悔。扶幽拿了个枕头垫在肘下,斜躺着,竟真做出一副认真聆听的形容。
袖衣得了恩准,兴致勃勃,绘声绘色地开始讲起来。说那时风停林静,天地寂然一片,众人屏息以待,随着一声高亢鸾鸣,万里无云的天空骤如泼彩一般,染上艳烈霞色。
七七四十九道白虹横贯苍穹,八八六十四只彩鸟在前方开路,护卫着一头青光湛湛的苍鸾。那种青,是浑身上下无一丝杂色的青,额头羽冠高耸,身后鸾尾长曳,祥云状的暗纹若隐若现,啸鸣着从十万鸾族子民头顶飞过,带着呼啸劲风。
及至祭坛,化身成一个白衣飘举的男子。
春风漫卷,他纤尘不染的皓色长袍在漫卷的春风里飘飞。
九百九十九级长阶,他走得不疾不徐,每一步都沉缓有力。承载无数人目光的巡视,他无惧无畏,淡然的好似三月和煦日光下的清透水泽。
霞姿月韵,皞采天成,生就一副瑰姿昳貌,却不给人半点轻浮之感,俊美无俦与浩然正气完美融合。躬身自荀修祭司手中接过象征着无上权威的青鸾手杖,神光四熠天宇。
扶幽见袖衣如痴如醉的劲儿,一根指头戳在她脑门儿上,你花痴啦?
袖衣委屈地嘟囔道:确实很好看嘛
再好看还能有我二哥好看。在扶幽心里,谁也比不上她的孪生哥哥扶丞,连长黎也不例外。
他们两个好看得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法?
就拿花做比吧袖衣眉飞色舞道,大祭司呢就好比一朵白梅,生长于远山之上,散发着幽幽冷香,教人观之忘俗。二殿下则是桃花,好看虽好看,就是流于轻薄了些
好啊,你这个吃里扒外的死丫头,敢说我二哥轻薄!随手从花瓶里抽出一枝兰花来打她。
袖衣嬉笑着避开,奴婢说的是实话嘛,公主真小气!
一会儿兰衣把扶丞请来了,果真是个面若桃花,眉眼俱风流的美男子,眉目依稀与扶幽有几分相似。身着一袭藕色长衫,长衫下摆有以朱砂点就的数枝桃花。扶幽把他引到了那白兽跟前,正要开口让她二哥给这白兽好好治治。扶丞却一甩折扇,哟,这不是我们新任大祭司的灵宠白泽么,你从哪捡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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