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是南樯吗?”
袁方又问了一次,这次声音大了些。
姑娘终于转过头来。
“您好,您刚说什么?不好意思我没听见。”
姑娘将额发拨至脑后,取下耳边的白色耳机线,露出天鹅般修长的脖颈。
“那个,你是叫南樯吗?”袁方不知为何有点结巴,下意识又问了一遍。
以她的职场阅历,这样的耐心很少见,面试官总是对应聘者特别苛刻,在她眼里应聘者应该随时随地stand by,候场时因为听音乐耽误时机属于严重扣分行为。
“是。”姑娘朝她笑笑,满面歉意站起身来,“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英气的长眉下五官端正,清澈的眼睛闪闪发光,仿佛寒星一般。
不是“那位”。
袁方终于看清楚她的脸,心里莫名地松了口气。
如果说“那位”是一朵明艳娇丽的蔷薇,这姑娘看起来更像是某种绿色灌木,连花都算不上。身上满满是简单而直白的青春,有少年的英气,却没有一丝妩媚。在已过不惑之年的袁方看来,身为女性的她还没有开窍,和那位著名的人间富贵花一比,实在差太远。
——到底只是个重名的巧合罢了啊,“那位”怎么可能回来呢?
袁方这样想着,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草草面试两下,走个过场就将这姑娘打发回家,毕竟老板绝不会留一个和“那位”同名同姓的人在眼前待着,不是连房间都锁起来不让人进了吗?
无奈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你叫南樯?”
一个清朗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袁方回头一看,是杜立远。
不知道他站在那里看多久了,但是一定是出声前就在了,因为年轻姑娘的脸上不见一丝惊讶。
“是。”姑娘朝袁方身后笑笑,客气又礼貌,却也带着疏远。
“南这个姓不多见。”杜立远朝她们走来,路过袁方的时候顺手从她手里抽走了简历,“怎么还用了一个不太吉利的典故?”
袁方立刻明白,他说的典故是不撞南墙心不死。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杜立远对人这么唐突,方才他从她手中抽走简历也完全没打招呼,仿佛一切完全自然且顺理成章。
袁方不禁有些讶然。
“不是借用的典故。”姑娘脸上笑容没变,面色依旧平静,“樯是船上挂风帆的桅杆,家父曾经做过海员。”
袁方心里对她的不卑不亢点了个赞。
杜立远仿佛充耳不闻,他停下了脚步,斜靠着门框开始翻看手中简历。颀长的身子有大半陷入了阴影里,随着窗外遮阳的流云略过,脸色忽明忽暗。
走廊里一片安静,袁方觉得自己大气也不敢出。
“你的才艺是硬笔书法?”杜立远再度出声。
“是。”南樯小声回答。
“这段《黄庭经》是你自己写的?”他看着手中薄薄几张纸,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
南樯嗯了一声,算是默认。
“你现场写几句我看看。”杜立远抬头看着她,眉宇间紧紧锁了起来。
南樯并没有马上行动,而是转头面带疑惑地看了袁方一眼——可能在她心里,这个拿着简历的面试官才是她认为需要听从安排的人。
袁方立刻上前示意:“这位是疗养院的杜院长,特邀面试官。”
南樯终于点了点头。
只见她打开自己随身携带的双肩书包,从里面取出了一根橡皮筋,一支钢笔,以及一个牛皮纸封面的笔记本。她先咬着橡皮筋把头发干干净净束拢至脑后,接着将笔记本摊在走廊的凳子上,最后俯身蹲在凳子边,一笔一画认真写起来,仿佛小学生一般。
睫毛在她白皙的面颊上投下阴影,方才牙齿咬过的痕迹还未散去,嘴唇微微泛着红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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