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现代传人第一章
姚安生站在墓前,任凭夏末的小雨落在黑色西装上,在爸爸几个好友的一声节哀中,走到只剩下他一个人。 终于是一个人了,姚安生想到。 在姚安生的记忆里从来没有过除了爸爸以外的亲人。 他爸爸是个牛逼哄哄的人,不对!是牛皮哄哄的人,说话从来不着调,天上飞的地下跑水里游的没有他不知道的。 也得亏爱吹牛的爸爸才让他的童年没有那么寂寞,一群酒友和爱唠嗑的妇女能让家里热闹起来,这也是别人说的烟火气吧。 其实他爸爸不说话的时候挺像谦谦君子的,带上眼镜,夹本书,就像位老师,这是实践过的。 刚开始在饭堂上班的时候他没事喜欢到处转悠,遇到一些学生做那些逃课欺凌的事他也会大声斥责。学生们都以为是新来的教导主任,后来才知道只是饭堂的姚师傅。 在家里只有一条禁忌不能问妈妈,小时候他问过,姚安生记得爸爸的脸色黑得可怕,然后一声不吭的看得他直发毛,稍微长大一点再问这个问题,爸爸的目光就像一臭水沟里的污水,深不见底黑不见物,只会直勾勾的拿起酒瓶,一杯一杯。 十岁之后,他没再问过妈妈,父子俩心照不宣的从来没有人提起过。 以至于他到了青春期时,饭堂做包子馒头的吴姨总有意无意的问他,安生啊,你的妈妈呢?怎么从来没有见过啊。 姚安生总是咬牙切齿地回应:我也没有见过这种东西,你去问我爸爸,如果他肯告诉你我就叫你妈。 做包子的吴姨也不尴尬,一手捏着馒头一手拍着案板说:如果老姚肯说我还会问你吗? 其实姚安生一直想妈妈想得特别历害,但是过了十五岁后他就也不再想了,应证了那句话习惯了。 有那么几次夜里尿急,他经过爸爸的房间,看见爸爸小心翼翼的翻着一个小箱子,表情严肃又落寞,他也怀疑过那是什么传家宝,几度想去偷偷瞧上一瞧,何耐,他父亲使终把这玩意锁在一个箱子里,钥匙从不离身。 有一次看父亲喝醉了,摸到了钥匙,然而父亲醉梦中一手把抓住钥匙,以为是小偷把他给打了,速度之快,他连求饶都来不及,鼻青眼肿的他请了一个礼拜的假,从此他再也不敢靠近那把钥匙。 姚安生觉得如果不是价值连城的传家宝,父亲一定会拿这玩意吹牛,也可能是怕贼惦记他才连自己都不说。 他也曾想也许以后长大了,上过几年班,父亲就会拿出盒子里的传家宝贝说,儿子社会不好混吧,来!这个拿去换钱,够你买个大别墅,找个媳妇过下半辈子。 抬头看着这青葱高树围墙里的公墓,父亲终究没有对他说这些话。 接到刘叔电话时,父亲还在昏迷中,刘叔说父亲中途醒来过一次坚持要回家,说如果他没死在家里就是死不瞑目。 办出院手续的时候,姚安生问医生,他还醒得过来吗,还能活多久。 医生告诉他:脱离医疗仪器,很快就会死亡,基本上没有醒过来的可能。 刘叔送他们回家就说:我去把孩子他奶奶叫过来。姚安生送走刘叔,回到床边抚摸着父亲的脸,他很久没有这样看这张脸了。 他这辈子没享过一天福,虽然极度不靠谱,家长会不是睡过头,就是喝得晕乎乎的在全班家长面前打呼噜睡觉。 但是他每次拿奖状回去,父亲都是哈哈大笑儿子,你有出息,以后上了大学就可以找份正经工作干了,不用学我每天坑蒙拐骗,挣点不利索的钱,哪怕是拿个跑800米的二等奖,父亲也会夸奖一番。 没错他父亲在他上初中以前是个先生,算命先生,但是个假的,全靠胡编乱造,每次摆摊不敢超过一个礼拜就换地方。 这样的日子过到姚安生十四岁那年结束了。不管是出于城管的压力还是那些被他算的的老娘们那句:喽那个姚算子,不准列。 总之他不干了,找了份学校饭堂的工作,还是姚安生刚升上的初中,美其名曰家属吃饭不收钱。 这份工作也是他老爹的最后一份工作,一直干到昨天,他喝完小酒骑着电动车一头撞在钢材厂外面那堆钢筋上。 父亲手指动了动,姚安生喜极而泣,他这个人有个毛病,总觉得太好的事不会发生在他身上,看到父亲睁开的眼睛,他不知是喜是悲,愣是挤不出一句话来。 父亲想张嘴说话,终究是没力气。 眼神看看那个箱子再看看自己腰间的那串钥匙。 姚安生立马明白了,赶紧把小箱子搬过来,当着父亲的面打开里面是一张照片,和半边孩童带的银锁。 男的一看就是他的父亲,女的应该就是他的母亲吧,因为自己的跟这个女人有几分相似,但是他不想问这是不是他的母亲,毕竟母亲这种东西从来没在他的生命中出现过,没有期待也没有想法。 鼻头一酸,眼泪终于止不住,他一边哭一边说爸爸我还有一个礼拜就发工资了,我终于可以养你了。话还没说完父亲头一歪去世了。 墓前的姚安生低头看看手里的盒子,把照片烧给了父亲。 他不打算留着,自己对母亲没有任何感觉,但是是父亲惦记的人,还是陪着他吧,半边银锁上有个小珠子,做工也不怎么样,这也算是父亲唯一留给他的念想了。 姚安生磕了几个头,跪别了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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